摘编自《默克尔传》
喜欢旅行、喜欢交朋友,这一直是默克尔的特质。孩提时她在柏林的祖母家度过了部分假期时光。“儿童该享有的一样不缺,那真是最幸福的日子。”
安格拉的童年生活很简单,她跟父母、弟弟、妹妹住在前面有工厂和一条街道的瓦尔德霍夫。瓦尔德霍夫混杂了商业建筑和一般住宅,有仓库和工厂,坐落于诗情画意的德国中部小城滕普林。有时,小安格拉会走过马路等父亲回家,最远走到一家商店那里,不过通常半路上就会遇见父亲。
“再远一点儿我就不敢走了,”她说。这个小女孩既没上托儿所,也没上幼儿园,而且很怕马,这就是她对童年的最初回忆。1957 年,教会委托她父亲霍斯特-卡斯纳负责一所学校的增建工程,并且主持校务。
这后来成为一个牧师讲座,助理牧师和牧师会到瓦尔德霍夫进修几个星期或者上布道的课。对柏林-勃兰登堡教区而言,瓦尔德霍夫这个牧师讲座非常重要,可以说在那段时间内,这个教区的每一位牧师都会从霍斯特那里学到一些东西。
霍斯特与赫琳德在汉堡结婚,他们的第一个女儿安格拉也于1954年7月17日在汉堡诞生。安格拉的妈妈赫琳德1928年生于但泽,那时但泽还由国际联盟管辖,称为但泽自由市。不知为什么,毗邻的埃尔宾一再被视为她母亲的出生地,但是她的外公与外婆其实只在那里住过几年。
1/4 个波兰人
安格拉的爸爸霍斯特于1926年在柏林出生,他的家庭故事比较复杂,其先祖深刻经历了德国与波兰之间种种的历史决裂。1896年,安格拉的祖父路德维希在波兰的波森出生,不过他不姓卡斯纳,而是姓卡茨米尔察克。卡茨米尔察克家和这个省的大部分居民一样,都跟波兰有很深的渊源。
自从1973年波兰第二次被瓜分之后,这座城市以及这个区域就沦为多次割让以及不同统治者各有所求的牺牲品。安格拉的祖父出生时,波森还是德意志帝国的一部分,因此路德维希是正式的德国公民。第一次世界大战及《凡尔赛和约》签订后的1919年,波森重新归属于波兰。
之后几年,身为少数族裔的德裔居民纷纷迁出这个区域,路德维希也离开家乡,踏上前往柏林的路,把一部分家人留在波森。他在柏林结识了日后的妻子玛格丽特,1926年儿子霍斯特出生了。直到1930年,路德维希才决定改成德国人的姓,从此以后都说自己姓卡斯纳。所以安格拉的父亲霍斯特-卡斯纳其实4岁前叫作霍斯特-卡茨米尔察克。
假如祖父没有改姓,那么安格拉-默克尔就会以安格拉-卡茨米尔察克之名诞生于这个世界上。祖父后来在柏林潘科区担任警察,1959年过世,当时5岁的安格拉对他完全没有印象。至于她经常探望的祖母玛格丽特,她倒是记得很清楚,尤其是祖母唤起了小安格拉对音乐与艺术的兴趣。
1995年,默克尔在汉堡教会大会上致辞时,说她的祖父来自波兰;2000年她再度发出这则信息,说自己是“1/4 个波兰人”,此话在波兰引起轩然大波以及众人的好奇,立刻形成“默克尔朋友圈”。每当默克尔谈起自己的波兰根源时,她说的正是祖父路德维希-卡茨米尔察克。
我们对默克尔的祖父母的了解十分有限,至于她双亲的故事,就知道得比较多了。1954年,安格拉才出生几个星期,年轻的牧师卡斯纳就带着家人离开汉堡,搬迁到民主德国。他第一次担任牧师是在勃兰登堡的苛微措村,3年后举家搬到滕普林,这个地方也成了默克尔的故乡,是她早年生活的中心点、青少年时期的成长之地。
滕普林是柏林北部的一座小城,距柏林车程一个半小时,充满了浓浓的德国东北方的风情—湖、河、运河、辽阔的天空、古老的建筑,魅力无穷。1852年,瓦尔德霍夫为难以管束的问题青少年建立起一个家园,后来又经历了不少变化,尤其是卡斯纳牧师开设讲座的那一年,民主德国因救济机构计划关闭了监管中心,改为教会安置精神病患者的场所。
这里空间很宽敞,患者可以在花园、钢铁工厂、篮子编织工厂等地工作。在那个时代,这样的方案堪称时髦:精神病患者自由居住,自成一个小社会,还可以干活儿,并且受到他人的鼓舞。身边常有精神病患者,这对安格拉而言已习已为常。
无忧无虑的牧师女儿
卡斯纳家族的生活给安格拉留下的印记实在不多,不过研究者大多同意,安格拉是在政治味浓厚的开放式家庭中长大的。在处处掣肘的民主德国的制度下,卡斯纳牧师和妻子在心灵上仍然保持开放的态度,让安格拉受益良多。
父母很早就鼓励她多去认识这个世界,牧师家庭也保护她不受制度的监管。在日后一次详尽的访谈中,默克尔对女摄影家赫琳德-克尔伯尔说,她的童年“没有阴影”,对一个小孩而言,瓦尔德霍夫提供了一览无余、平静安定的环境。
默克尔说,她一直都被“在生活中游刃有余”的人吸引,就像她小时候的园丁,也是她的伙伴兼朋友。这位园丁与她忙碌的父亲,都是她学习自我肯定以及镇静自若的模范。所有的童年回忆都印证了默克尔内在的安定与细腻。
她2001年过世的父亲,只接受过几次访谈,其中一次提到:“民主德国的束缚已经够多了,所以我们在家会为孩子们敞开足够的空间。”卡斯纳同样也利用他的资源,早在20世纪70年代就独自到罗马和伦敦旅行。
但是默克尔的过往仍蒙着一层纱,因为联邦德国的人大多很难想象,民主德国竟会有这样无忧无虑的生活。瓦尔德霍夫听起来就像从童话故事中来,让人感觉好像回到了从前的美好时光。
牧师家庭的生活、受到保护的和谐宁静、闪耀着才智的光芒——典型的德国毕德麦雅时期的中产阶级生活,这代表着经济繁荣、人们受到保护以及享有安全的保障。对于许多现代人而言,默克尔生活在一个令人神往的国度。无论如何,大家对瓦尔德霍夫曾经发生的那些故事始终兴趣浓厚。
就算政治制度曾干扰过牧师家的宁静,默克尔也没有真正受到影响,依然享受着不需要具有国家认同感的奢侈。她对摄影家克尔伯尔说:“我不曾觉得民主德国是我的故乡,但一直利用民主德国提供的游戏空间。”
事实上,她支持民主德国的莱比锡火车头足球队。但在1974年世界杯足球赛上,民主德国名将施帕瓦塞尔的一记关键射门,使联邦德国输给民主德国,却让她至今想起来还是气得要命。施帕瓦塞尔的球衣现在挂在波恩的德国历史博物馆中。
苏联在滕普林的驻防地位于城门前的福格尔桑,具有明显的异国情调。福格尔桑与温斯多夫一样,是苏联在境外重要的军事基地,驻扎了第二十五装甲师等多个部队。士兵们在城里进进出出,安格拉会利用这个机会与穿着军装的驻防士兵练习俄语。
她的语言天分遗传自母亲,赫琳德是一位拉丁文兼英文老师,但因为她与新教的牧师结婚,政府不允许她在民主德国教书。柏林围墙倒塌后,赫琳德重回教学岗位,在柏林传教士学校为教会的职员上课。安格拉不想当老师,她不希望让压迫的制度存在下去。
爱旅行的聪明女孩
安格拉的俄文无懈可击,八年级时她就获准参加德国全国俄文竞赛—当时只有十年制专科学校的十年级学生才能参赛。虽然她年纪较小,却被选为俄文最佳的女学生,获得在民主德国旅行以及到莫斯科旅游的奖励。她在莫斯科买了第一张披头士的唱片,还被人问及关于两德统一的问题多么讽刺,这些都出乎她的预料。过了两年,她已经上十年级了,又在俄文竞赛中获胜。显然她要继续念高中,取得高中文凭。
安格拉一直是名优秀的学生,她以很高的分数通过了高中毕业考试。记者伊夫琳-罗尔在国家安全部的默克尔档案中,找到一段话描述她与俄文及苏联之间的关系:“默克尔眼中的苏联是领导者,不是其他社会主义国家所顺服的独裁专制角色。她十分欣赏俄文以及苏联的文化。”这句话至今仍然成立。
喜欢旅行、喜欢交朋友,这一直是默克尔的特质。孩提时她在柏林的祖母家度过了部分假期时光,“儿童该享有的一样不缺,那真是最幸福的日子,晚上可以看电视到10点,早上10点又跑出去逛遍各家博物馆,一样展品也不遗漏”。默克尔后来说,她家几乎从不看民主德国的电视,“除了体育节目外”。
安格拉也开始在柏林开启发现之旅,外国人及其生活尤其让她着迷,“我认识保加利亚人、美国人和英国人,15岁时就与美国人一起用餐,讲民主德国的事情给他们听”。她坦率地承认:“今天的我就不会这么轻易开口了。”很可惜,我们至今还没找到以前和安格拉聊过天的那些人。这个后来当上总理的女孩,想必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十年级时,卡斯纳全家一起出门旅行,包括比安格拉小3岁的弟弟马库斯,还有小她10岁的妹妹伊蕾妮。这其中有两次旅行让她记忆犹新。柏林墙始建于1961 年8月13日,在这之前不久,这家人刚从巴伐利亚回来。来自汉堡的外婆也坐在福斯金龟车内—这应该是她最后一次和女儿、女婿及外孙、外孙女一起旅行。
星期五开车回家的途中,霍斯特留意到森林里架起了一大片刺网,而且有好多士兵在那里,他心中掠过一种不祥之感。到了星期天,边境被封锁,筑起了围墙。默克尔至今对这个8月13日仍记忆犹新,母亲一整天哭个不停。教堂里举行祷告时,还是个小女孩的默克尔觉得自己要晕过去了,因为她很想帮忙,却又无能为力。
卡斯纳一家人与许许多多的德国人都承受着生离死别的痛苦,安格拉直到1986年才首度来到联邦德国,但是在这个家庭的心中,仍保留了一个未被分割的德国。分割让父母很不甘心,年少的安格拉觉得自己和新国家没有关系,她兴致高昂地关注着联邦德国政局,坐在学校厕所的马桶上,偷听收音机报道古斯塔夫-海涅曼当选总统的消息。联邦德国内阁成员的名字她倒背如流,在瓦尔德霍夫的家中,联邦德国的电视和新闻是她必定要收看的。